早胜人的吃吃喝喝
师建*
有朋自远方来到早胜,若不光顾南街十字的小吃市场,就等于你到早胜白来一趟。因为这里是早胜饮食,乃至宁县及周边地区的小吃聚集地。说到这里,有些不明原委的朋友哑然失笑,“你们也太不自量力了”!走,我带你去看看。
(一)名闻陇东的“羊肉包子”
早胜羊肉包子,自古就名声大振。它和长武锅盔,泾川罐罐馍齐名,同为关中著名面点。早胜羊肉包子,必需选精品冬小麦面品,正宗的本地羊肉,挑选本埠的郭铺大葱,方可彰显其精致和鲜美。原先南街南新城里的闫功德和姜庄里的“毛毛蛋”的包子最为出名。如今已物是人非,只能撷取片断回忆。现如今,闻名遐尔的早胜羊肉包子,南街村的杨雅雅和邵会明为品牌继承人。他们栉风沐雨数十年,从不间断“二五八”的早胜逢集。农闲空时,不是去附近镇上撵集,就是在各乡村去跟庙会。为人民服务第一,赚钱随意,关健是一种饮食文化的传承,才得以使“早胜羊肉包子
”成为一种非遗品牌。这种羊肉大包子,在陇东独一无二,每逢佳节,包子摊前总是供不应求。刚出笼的包子沥浇上熟油辣水子,再来一瓣蒜,简直让人垂涎三尺,兀自下咽。还是先排队等候吧,一条长龙在烈日下蠕动。这时,大高个子的杨雅雅老师傅就眉飞色舞,说话声音比平日洪亮许多。从记事起,不善言辞的邵会明师傅,总是对包子含有特殊的意义和深情。一个包子,多少面剂,多个褶子,随便拿起一个细细端祥,轻轻掂量,总是分量上,外观上丝毫不差。顾客云涌,他还是保持一份笑脸,不愠不火,自如应付。谁说的?“心急吃不了热包子”,手慢则无。
(二)百吃不厌的“酸汤水饺”
自一九九七年早胜夜市兴起,“酸汤水饺”一直是饮食市场的主打牌子。不论是白天营业的餐厅饭店,还是夜市上的小吃摊子,它的地位坚如磐石。吃水饺为了解馋,也是为了喝这一碗酸汤。九七年早胜夜市伊始,最初南街十字卖酸汤水饺的有南新城里的闫金牛(闫功德之子),姜庄里的狗牛娃,南街九队的权新印。作为地地道道的早胜土著,他们对早胜“酸汤水饺”的传承起到了不容忽视的作用。九九年春之初,南街五队的豆小平,南街四队的邵新海开始出摊卖水饺。当时,早胜镇*府对面有个“泥阳春”餐厅,为南街八队的徐玉玲所经营。徐是原宁县招待所的名厨徐义峰的嫡系侄子,豆小平学艺徐玉玲,得以要领真知。现在的早胜南街十字口,坐面面东的“小平水饺”店,为酸汤水饺的样品店。精选上好羊肉或大肉剁馅,必须双手抡圆,虎虎风生。这可是个力气活,绞肉机打得馅子没有灵*。拌以早胜各村自产自足的白葱,配上秘制的料方。准备下锅了,饺子要煮“三煎
”,要不肉嚼不烂。锅盖掀开,满条街上都弥漫着荃荃的香味。细磁碗内的清汤已舀好,盐、味精、鸡精、麻辣鲜,放上绝配海带丝、紫菜,洒上葱花、芫荽,滴上小磨香油,让你连吃两碗,直呼“过瘾”!
(三)高端大气的“床子面”
高端大气的床子面摊子,永远在排着长龙队伍。陇东大地上的床子面遍地开花,我独爱早胜床子面。在寻常的庆阳农家,床子面有多种吃法。可以煎上臊子汤,拾掇几个时令小菜。也可以吃干捞面,炒些炒汤菜或小炒,甚而一大碟子酸辣可口的“三大王”。但早胜街上的面摊子却不同了,有一种别有天地的吃法。电动床子用不上,我们早胜人用的是原始的木质床子。虽然外观上有些笨拙不堪,但保留了过去传统床子面的原汁原味。和面的和面,择菜的择菜,分工明确,各司其职。床子面锅的旁边,支着另外一口大锅,扑鼻的香味直入肺腑。有带骨的肋子肉,有腰窝子上的肥瘦相兼。有脆生生的口条肉,有曲里拐弯、入口即化的肥肠。五块钱一老碗的床子面,再切上五块钱的卤肉,胜却人间美味无数!花了十块钱,享受了早胜两份美味,何乐而不为?吃面是其一,主要是看这恢宏壮观的磅礴场面:有吃的,有看的,谝干传的剥蒜的,帮忙锅底打碳的。收拾桌子抹碗的,收帐滴咕找钱的,没有一个是闲的。面调的软硬适中,压出来有一米多长。高个子食客立在地上,碗搁在条桌上,足足有一人之高,筋道有嚼头,百吃不厌!
吃面要会吃,先吸几小根,丹田蓄气,势如破竹。一吸复吸,面疾疾落肚,人缓缓纳气,好美味哟!桌子原始简单,结实就行。配上大条凳,吃得欢喜,坐着稳当,主要是图这个氛围。十几张大条桌,几十人同时享用人间美味,场面浩荡,气势磅礴,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在街道过喜事哩。“床子面大王”李浩运是北街七队人,老汉勤快好客,在八十年代末期的早胜集市上是一个明星招牌。凡是来早胜跟集逛会的,没有一个人不啧啧称赞。饭点上人一拥,“三碗两碗,两碗三碗”让你尽情享用。吃啥面喝啥汤——养胃!再猛灌一气子面汤,甭提有多舒坦咧。
现如今的床子面,尤以南街姜庄的姜会宁最为驰名。步入中年的他生性耿直,卖面也快三十年历史了。他一直秉持原有的作法。南街四队姜庄的洼地里,姜会宁一直种着小麦和菜籽和辣子,那是他生意的资本和原材料。粮油店里的豆油和面粉他从不光顾。每个集上雷打不动的五大袋子细面和泼辣子的清油,都是他磨得面和榨得油。那一大锅香飘四溢的卤肉,也是他亲自喂养的本地黑猪。
(四)有情怀的“麻辣烫”
在早胜南街十字口的夜市上,有一个摊位在那里持续了二十几年。摊位的主人叫师永刚,是个憨厚的壮小伙。
早胜夜市,起源于年的2月初。当年青年的他,94年在深圳龙华打工。“工字不出头,出头成了土”,他边打工边琢磨,在享受众多美食的同时,也暗暗多了一份心眼。四川人的麻辣烫,云南人的过桥米线,都是他的最爱。他吃在嘴里,看在眼里,琢磨在心里。终于,同年的4月8号,在昏*的煤油马灯下(当时没有路灯),迈出了摆夜市的第一步。在此之前,他投靠四川达县的烫菜师傅苦学其技,并从兰州张苏滩市场购回临洮宽粉和大料。嫌样品有些单调,他又从西峰秦霸岭处购回了鲜米线,开始了他跌跌撞撞得小吃生涯,没有想到一直干了二十几年。当年意气风发的他已被岁月所沉淀。单调而重复的早起晚归,丝毫没有湮灭他对饮食服务的热忱。
曾经宁县一中毕业的校友张伟,现居江西南昌,在他的电脑贴子里留言:没有师永刚的麻辣粉和米线面,好多学生至今连大学都考不上。那个摊位是他们一生的乡愁和念想……。这当然是一种调侃,也是一个时代的记忆。当时一块钱,可以吃一份米线或者宽粉,两毛钱一串的麻辣烫,也可以喝五毛钱一碗的八宝粥,令宁县一中的学生宿舍尽情欢颜。有的学生为了吃上一碗麻辣粉偷偷翻墙购买,一大洋磁缸子的汤头泡上发硬风干的烙馍,全宿舍的男生一人一口,大汗渗出,不亦快哉!十二时的中午饭点,下午五时的晚饭档口,每年初升高的三天考试,每一年的龙口夺粮收割打碾,每一年的中伏里翻地旋耕,十几张大条桌,挤满七八十位食客,热闹场面不言而喻。每逢早胜二、五
、八逢集,连锅子宽粉倾桶倒入。每到晚上夜市连轴销售,文火慢熬的八宝粥能卖几大铝锅。当手机始兴的时候,点见有人拿着信号不稳的“小灵通”立在十字口喊叫:“你在啊达哩?我听不见,你声音放大些!我在南街十字路口的米线摊子上……”
“好,好!你等着,我马上过来”。不一会儿,肩膀上斜挎着蒜辫子的外前人找着了吃宽粉的婆娘,给男人唤上一碗米线面,集散回家了也不用作晌午饭咧。
(五)斗大的麻子拿碗按哩
早胜大塬沃野百里,一望无垠,适合种植各种农作物和菜蔬,但没有闲田种植麻子。麻子是从外面购回的,
远至内蒙古河套平原,近至天水清水县张家川及平凉华亭山区。八十年代后期正宁区部山区开始种植。
早胜人爱嗑麻子,早胜人对于麻子的热情,犹如长沙人爱嚼槟榔,成都人嗜好啃兔头,武汉人爱呷食鸭脖,成了早胜人对外炫耀的名片。八十年代来,由于当时人们物质极度匮乏,因而麻子成了早胜人淡口的唯一零食。大人娃娃经常双手伸进裤兜里,往出掏麻子,不多不少,大小匀称一二十颗,倒入手掌里轻轻一搓,再吹去面土和浮皮,往空中抛至一尺多高,用嘴麻俐地接住,只听得哔哩哔哩地麻子皮的响动,两颗大门牙在忙呼呼的作功运转,继而带动整口牙齿在轻松愉快地咀嚼麻子仁,麻子皮状如陨石疾疾坠地,舌口之间香味顿生。倾刻功夫,地下黑压压一片,除了麻子皮,还有一群麻雀在叨食,相看两不厌,岂不乐乎?!
一中往东直走,便是早胜公社的戏园子(当时文化站,农机站,老公社,被服厂,果脯厂都在里面)。早胜人懂戏也爱看戏,日头越*,看戏更是看得聚精会神。台上唱腔对白阴阳顿措,台下看戏的人摇头晃脑、陶醉不已。台下没有嘈嘈切切的声音,只有嗑麻子的响声在此起彼伏,“一毛钱吃过街”,再不济的日子,一毛钱还是有的,更何况戏园子周围全部都是卖麻子的。一分钱一食母生药瓶盖子,按五分钱的麻子,可以从折戏开锣嗑到本戏退场,戏立了,戏园子里全部都是麻子皮,踏上去声音发响,好像走在了大兴安岭的针叶林里。
“斗大的麻子拿碗按哩”,是对麻子的极度夸张,譬如说,“燕山雪花大如席”,或者亦可云“白发三千丈”,这只是一只意象上的表达,“拿碗装斗”,这是早胜人对麻子的极度夸张和热爱。
子在川上曰,逝者如斯夫!
如今,人们物质生活产生了惊天动地的飞跃,麻子作为一种淡口零食已逐渐走出了人们的视线,而早胜人爱嗑麻子的爱好已路人尽知。那年我和几个老乡在银川长途车站候车,闲时正好嗑着麻子,几个外地口音的人问道,你是甘肃庆阳的?对呀!你们咋知道?不仅知道你们是庆阳的,还知道你们是宁县早胜的,你们早胜人呀,老小都会嗑麻子……
(六)早胜豆腐
宁县人都爱吃豆腐,“早胜豆腐”极为驰名!早胜的豆腐,最早市场上没有买卖的。闻鸡而起的豆腐人,骑着一辆二八自行车,前面的车梁上挂着一个帆布裢搭,后面的车倚架的杏木板上放着一面竹筛子,筛子内的豆腐冒着热气,从这条胡同吆喝到那条胡同,“换豆腐——咧”,声音高亢洪亮,尤其是最后拉长的那一声,吼得崖娃娃相互应。从半明半暗的洞子口,从场房里,从掩映的杏树下走出很多庄户人,一手用舀水马勺端着*豆,一手引着淌鼻涕的娃娃。一斤豆子换斤二两豆腐,秤杆要扬得高高的。公平交易,童叟无欺!卖买方满意而归,喜上眉梢。
八十年代末至九十年代初,作早胜豆腐的,多半是早胜北街人。姜壕子的姜*儒,姜瑞林。医院对面的徐宏印,戏园子对面的张黑子,他们都是北街二队人,选用本地的黑脐眼*土,用原浆化点,“早胜豆腐”因他们的辛苦劳作而发扬壮大。不论刀子切成菱形,三角形,烩面用,煎臊子汤,包饺子或面叶子,榨酥肉,越炖越筋道,从不变形。时互今日,逢年过节,清明冬至,凡是回乡探亲的早胜游子,返程上班时总要带上几大块“早胜豆腐”,在他们固有的思维里,只有“早胜豆腐”才是真豆腐,在他们的潜意识里,一直认为,豆腐是用*豆兑换的,而不是用现金买卖的。
(七)喝,就喝早胜瓦罐豆腐脑
大凡豆腐脑,都是从陕西乾县引进来的,而早胜豆腐脑,又与之不同。以前的早胜集市,是一月俩集,最后变成十天一逢集,七天一逢集。卖豆腐脑的小摊贩都是用扁担挑来,一头是泡桐木作的大盒盘,内面装满了调料、香油、陈醋,另一端是一个乌黑锃亮的大瓦罐,内面盛满了豆腐脑。瓦罐的外面,用蛇皮袋子装满麦秸、严严实实的围了一圈作保温用。食客来光顾了,一手掀开瓦罐上的竹筚子,一手用铜铲小心地铲出玉脂般的豆腐脑,那清新的豆香味弥漫了整个饭场子,把在铁鏊里炒过的青盐,用姜窝子杵细,用菜籽油泼好熟油辣子,上面漂满了一层厚厚地黑白芝麻,用大料,良姜毕卜,桂圆草果熬煮的调和水,成就了瓦罐豆腐脑的鲜美,尤其瓦罐上端、冒着热气的豆油皮皮最好喝!
(八)二里半老谈家的“鸡蛋挂面”和“醪糟”
早胜小吃,不得不写“谈家醪糟”。老谈氏族从乾县迁移而来,也顺便带来了绝对的美味。
南街二里半的老谈,永远戴着他那顶一直也舍不得换洗的白洋布帽子,圆头短须,红光拂面,人很和蔼。早胜塬上正宗的鸡蛋醪糟仅此一家,别无分店。一具小风箱,一柄铜马勺,一瓮纯原浆发酵的醪糟胚子,人老数辈的嫡传手艺,令无数走州过县,行走江湖的老艺人在早胜戏园子或者饭市场的老谈摊位前驻足品尝,赞不绝口。今天不单说他的祖传手艺醪糟,也说说他的“鸡蛋挂面”。那时候食客太多,我猫着腰子钻进了人群缝隙趷蹴了下来,老谈师傅把小锅里烧煎的开水倒入铜勺里,鱼吐水似地泛泡了,他一手给锅底撂了几疙瘩石碳,一手徐徐推拉着风箱,抓了一小撮空心挂面,匀称地撒入锅里,一尺长的竹筷子斯文的搅动着,又从黑漆柜子里摸出一枚鲜鸡蛋在风箱拐拐上一磕,沥入翻滚的面汤里,捋一把嫩菠菜再也好不过了,大老碗里调上盐,倾倒酱油、芝麻油、香醋,放上熟油辣子,用指头蛋儿从一个焦糖色的玻璃瓶里叩出几粒味精,撒上芫荽、葱花,哎呀!这美味哟,如今想起来总是让我牵肠挂肚、泪水夺眶!
早胜人可真幸福,至今仍能喝上原汁原味的谈家醪糟,真是人生一大幸事,淡淡的酒味,糯糯的香米,*金白银似的土鸡蛋,再撒上焙炒的黑白芝麻,九龙川的晋枣,宁夏中宁的枸杞子,吐鲁番的葡萄干,以及云南耿马的白砂糖,此味只应天上有,人间那能几回闻?这个无法言语的味蕾快乐,只有早胜土著人才能深深懂得,这个感觉你得亲身去体验,真正的“愿作早胜人,神仙也不羡”!
老谈师傅已成为历史的回忆,他的儿子谈锁锁子承父业,历经数代人的“谈家醪糟”已成为早胜的饮食名片。每当所有的早胜食客提起“早胜醪糟”,都会立即想起二里半的谈氏父子,街道集市的上空,总被浓郁地醪糟酒香味所弥漫。
师建*.04.14.
作者简介
师永刚,又名师建*,早胜北街人,喜读书不求甚解,喜涂鸦墨水太浅,学海无涯乐作舟。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#个上一篇下一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