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夏时光,在宝鸡文/绿池朱华
因为疫情影响,今年春节我没有回家看妈妈;因为疫情影响,今年的高考又推迟了一个月。等高考结束,我赶回家里,已经是半夏时光了。妈妈住在宝鸡。宝鸡其实不是我们的故乡,但是,有妈妈在这里,宝鸡便成了我们的第二故乡。和我一起赶回家的,还有小妹。小妹住在乌鲁木齐,第一次来陕北看我,还是因为疫情影响,乌鲁木齐封城了,她只好一直滞留在陕西。庚子年的疫情,给我们的生活按下了暂停键。然而福祸相依,疫情也给我们疲累的身心放了一个轻松的大假,让迷失在俗世物欲里的心灵渐趋宁静平和。正如小妹说的:“感谢疫情!让我们跟最亲的人呆在一起。”疫情让我们重温亲情的味道,度过一段温馨的时光。
一
在宝鸡,清晨五点半,天刚放亮,窗外大树上“叽叽喳喳“的鸟鸣声已经在催促我们起床。洗漱完毕,我和小妹用轮椅推着妈妈下楼。昨夜落过一场雨,地面湿漉漉的。晨风微微拂过面颊,清新凉爽。楼群间的起伏的草地,用柔和的线条托举起绿茸茸的三叶草,草叶儿上没准还挂着闪亮的露珠。贴着楼房的修竹染一身金*的阳光,偶尔“唰啦”一下,和阳光接吻,大多数时间则像智者一样静默不语。小径两旁的木槿花正慢慢舒展开昨夜聚拢的花瓣。走出小区大门,街道渐渐苏醒,道旁的梧桐树用巨大的树冠给大地洒下一片清凉。拐个弯,就到了宝鸡市植物园。清晨的植物园,鸟鸣啁啾,绿荫蔽日。林荫道旁,盛开着淡紫的紫薇、雪白的玉簪、火红的玫瑰、翠绿的铃兰、金*的凌霄……它们招摇在晨风里,用张扬的色彩,冲击我们的视野。但我们并不驻足。就像我们不理会密林里暗飞的笛声,广场上翩然的舞姿,花丛间激越的秦腔一样。我们推着妈妈,穿过幽径,跨上石台,来到园中心的人工湖边,沿湖畔是大片荷塘。翠绿的荷叶密密地盖住了澄碧的水面,仿佛凭空涌起一层起伏不定的绿涛,给湖岸缀了一圈梦幻的裙裾。有未干的露珠在荷叶上滚动,荷叶越发显得青翠欲滴。荷叶间挺立着一支支荷箭,是翩翩起舞的精灵,摇曳出一个个淡粉、雪白的轻梦,把人的思绪拉得悠远,与天边的秦岭连到了一起。“真盛大!真壮观!这是属于荷的季节呢!”大概*难得看见这样的盛景,妹妹脱口称赞。果然是“接天莲叶无穷碧,映日荷花别样红”啊!“花开得这么多!开得这么美!”与植物园仅一墙之隔,妈妈今年也是第一次看荷花。“你喜欢荷花,以后我们天天推着你来看。”不到八点,阳光已经穿透了密林。酷热下来了,我们又匆匆推着妈妈回家。妈妈躺在床上休息,我和妹妹做早饭。早餐很简单,却是我们从昨天下午就开始酝酿的。鲜牛奶是每天下午小区门口现送的,鲜玉米、生红薯是农人从地里现摘,摆在小区门口现卖的,又新鲜又便宜。这些东西放进锅里蒸熟,营养又美味,给我们的味蕾带来尖锐的愉悦感。早餐吃完了,窗外蝉鸣声声悠扬,仿佛在唱“酷暑炎热,快快安眠!”这曲子果然有催眠的功效,一会儿,我们在蝉鸣声里沉沉入睡。
二
小睡起来,我们就开始筹划午餐。三四个人吃饭,意见也难统一,最后我们决定备尊重妈妈的口味。谁来做饭呢?我和妹妹来个石头、剪子、布,一决胜负。“采——蹦——嗤,我赢了!”“你赢了,赢了你就做饭。”“耍赖,赢了的人还做饭?”“刚才也没有规定说输了要做饭啊!”“算了,就让一让你,我做饭。谁让我比你大呢!”下一餐,妹妹输了。小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,她说:“走,到外边吃,我请你们吃大餐。”连吃几次大餐,“还是家常饭养人啊!“妈妈忍不住说,“‘淡淡长流水,酽酽不到头’呢!”妈妈不识字,却是个哲学家呢!餐馆里的饭偶尔吃吃还可以,哪有家常饭滋味久长呢!我不好意思地说:“算了,今后做饭我承包了。”这下,厨房就成了我的领地。虽然烟熏火燎,挥汗如雨,但是给亲人做饭,也是其乐陶陶呢!午饭过后,是太阳最肆虐的时间,我们照例会小憩一会儿。妹妹从冰箱里拿出西瓜、葡萄、嫩核桃,降一下暑气,也作为下午茶之前的小甜点。这也是每天傍晚时分在小区门口买的,清鲜的滋味里能嗅到阳光和泥土的味道。“食罢一觉睡,起来两碗茶。”绿茶是解暑的佳品。洗茶、泡茶、喝茶、洗杯,在一壶悠闲里,我们细数光阴。说些陈年趣事,说些流传轶闻,说些工作烦心事,说些邻里家务事……那些开心的、烦恼的过往,在汉中仙毫、狮峰龙井的氤氲里变得鲜爽甘醇。红尘曾经烦心事,滤净一杯清茶中。
三
我总觉得,半夏时节,宝鸡人的一天,应该从下午开始。漫长的中午,太阳光放肆地烤炙着大地,柏油路似乎要烤化了,碧天上散步的几朵微云,也偷偷开溜了。大街小巷空无一人,掠过街道的汽笛声、穿透密叶的蝉鸣声,才会偶尔打破一下沉寂。下午五六点,太阳虽没有落山,但是威力减弱了不少。我们推妈妈下楼,小区门前有个小广场,下楼乘凉的老年人三三两两坐在花园边的水泥台上。我们让妈妈也坐上水泥台,和她的教会姊妹拉家常。顺便在路边小摊上买几颗玉米,几块红薯,几挂葡萄,几把绿菜……玉米棒裹着厚厚的绿皮,红薯上沾满了泥土,葡萄是熟透的酱紫色,绿菜脆生生的,也许还挂几滴露珠。从秦岭山下的庄稼地到小区门外的小摊,它们离开土地才不过十几分钟哦。这时候,小区外边渐渐热闹起来了。把小区外围了一圈的大大小小的餐馆,开始营业,餐馆外的凉棚下,摆满了桌椅。桌椅上的杯盘盏碟,闪烁着令人愉悦的光芒,仿佛在说:“欢迎就坐!”我们知道,一会儿功夫,这每家的餐桌前都座无虚席。酱汁骨头、干锅鱼片、农家土鸡、铜锅涮羊肉……每家都有自己的特色,每家的生意都很火爆。吃饭的人围着桌子,品着佳肴,推盘换盏,让人记起“开轩面场圃,把酒话桑麻”的田园遗风。外地人初来乍到,会说宝鸡人懒散,缺乏进取之心。这也难怪,宝鸡古称“陈仓”“雍城“,是周秦两代王朝的发祥地。年前,周先祖古公亶父率族人就在此建立了城邑,耕织稼穑,积淀了丰富的农耕经验。“宝鸡真是洞天福地啊!”妹妹说。“你看,她就像安卧在绿色葱茏的摇篮里。被秦岭围了一圈,又有渭水环绕,冬天不冷,夏天不热。”“你没听外省人评论陕西的金句‘八百里秦川,尘土飞扬;三千万懒汉,齐吼秦腔‘吗?这宝鸡就是八百里秦川的“白菜心”,这里气候温热湿润,塬面平旷肥沃,种啥长啥,不愁温饱,有一块地,尽可以悠闲滋润的生活。所以‘八百里秦川’,才会养了一群‘懒汉’!”说完我俩都忍不住笑了。毕竟笑话的就是我们陕西人啊!传说陈仓山顶有石鸡护佑,林密草茂。到了唐代,“安史之乱”中,唐肃宗挂帅平叛,途经此地,闻神鸡鸣叫,战事节节胜利。肃宗遂认为神鸡为国之宝,鸡鸣乃吉祥之兆,随改陈仓名为“宝鸡”。现代宝鸡是陕西省第二大城市,还是西部著名的重工业城市。宝鸡有许多国营大厂,都是解放初从上海、四川迁来的,从前都叫“××号信箱”。厂里家属区里的那些阿姨们,来西部已经几十年了,还保留着上海口音和生活习惯,一张口仍然是“阿拉一道去白相”,“侬晓得伐”。如果我们问阿姨,上海好还是宝鸡好,“那还用说,当然是上海好啊!”“那阿姨您退休了还打算回上海吗?”“不回去了。这里物价便宜,生活压力小,日子照样过得安逸!”虽说如今许多厂子效益不太好,工人们退休普遍工资不高,但是生活条件很便利,出门就有发展成熟的农贸市场。可以吃到新鲜便宜的瓜果蔬菜——站在厂区门外就可望见秦岭山下的农田哦。对我们普通人来说,人生不过“吃穿住行”四件大事,在这里都能兼顾好,还苛求什么呢?说到这里,我和妹妹不免感慨一番。本来我们和宝鸡这座城市是无缘的。因为爸爸当年从部队转业到这里工作,我们才有机会在这里安家。现在,生活条件好了,我们和这个城市的所有人一样,都觉得“日子安逸了”。而那个给我们创造美好的人却不在了……唉!树欲静兮风不止,子欲养兮亲不待。盛年去世的爸爸,在二十多年后,仍是我们心里的隐痛。
四
安顿好妈妈,我和妹妹也要度过一天里最快乐的一段时光。拐过一个十字路口,沿植物园外墙前行,从渭河大桥边的台阶下到河滨,渭河两岸的绿色长廊就叫“渭滨湿地公园”。大多数时间,渭河水清澈宁静,像一条波光粼粼的带子,连缀着两岸的山坡、民居、芳甸、楼群,曲曲折折流向远方。如果落过一场雨,河面宽阔起来,河水顿时变得浑浊,波浪涌起,能嗅到泥土的腥味。浊浪滔滔,颇有“浩浩汤汤,横无涯际”的壮阔。河沿的滩地高高低低,被芦苇覆盖。“烟水茫茫芦苇花,”乍见讶然,再看惊喜。那些芦苇们沐浴着夏日的阳光,借着近水的优势,长得又厚又密,每一个枝叶都生机勃勃。那些嫩绿,像给河滩絮了一团团清新的绿云,又像蒙了一层层厚厚的翠雾。躺在芦苇从里做个梦,也会是一个自在柔软的轻梦吧?从河滩两边的高台爬上来,是和渭河岸平行的两条公路。一条和更远处的高速公路平行,中间隔一道绿化带。绿化带还保持着质朴的样子,坑坑洼洼的坡地上铺盖了一层毛绒绒的绿草。草地上零零星星有些细茎高枝的小花,色彩绚丽,像无心的绣娘在绒毯上随意点缀了几朵。摇曳在晚风里,让漂泊在浮世的心瞬间沉静下来。另一条公路一边靠河岸,一边是连绵不断的农家小院,这些人家大都是红砖青瓦的二三层楼房,头枕渭水,背靠秦岭,掩映在蓊蓊郁郁的绿树中,有“枕水人家”“临河小筑”“渭川田家”的招牌从树影里探出,橘红色的夕阳洒遍墙面,染红树梢,偶尔会在树下看见一头悠闲甩尾的*牛,一头专注吃草的驴……一切都很诗意。王维写《渭川田家》“斜阳照墟落,穷巷牛羊归”大概就是此刻的情景吧?沿河的两条公路,傍晚时分是最热闹的。公路是人行道的设计,路旁都铺有塑胶跑道,于是就见有三三两两的人群永远在路上奔跑。跑着跑着,出现一个岔路口,平阔一些,便围起了一群人。那是“夕阳红”老年人自发成立的表演社团。演唱的,落落大方,穿云裂石;拉二胡的,娴熟专注,高亢明亮。我们也融入这河岸的风景里。我跟着奔跑的人群奔跑,妹妹则扫一辆共享单车骑行。不知不觉,就跑到了渭河的另一座大桥上。走上大桥,风呼呼向耳后吹去。看脚下,河水似乎宁静不动,整座桥却忽忽地向前推移。向河水流来的方向望去,一座水闸稳稳地居于渭河之上,这就是宝鸡峡水电站。它像一道坚固的门户,门内关住的是隐隐青山,门外流泻的是绵绵河水,是渭河两岸旱涝保收的屏障。有了这道屏障,在今年夏季多雨的汛期,渭河也乖乖地驯服了。秦岭脚下,渭水河岸,才有“一水护田将绿绕,两山排闼送青来”的田园风光。走下大桥,绕上沿着渭河另一边的公路。妹妹说,想去沿河人家的村落看看。我们便一人扫一辆共享单车,顺着村口的水泥路骑行。村路很宽阔,很平坦,我们有机会看清笼罩着村庄的绿影。那是大片的葡萄树、苹果树,还有长在每家房前屋后的核桃树。树下则星星点点栽种着花儿,妹妹在细数:“大丽花,木槿花,紫薇,蜀葵……”骑车走了很久,也走不到村庄的尽头。能感到秦岭山的隐天蔽日,但就是走不到秦岭的山根。“唉!秦岭看起来就在眼前,我们却走不到它的跟前。”“这就是它的神秘之处,怎么能让你轻易揭开它的面纱?”“也许现在远处的人看我们,都已经是山的一部分了。”“被秦岭山的云朵缠绕着。”“那,我们也是‘白云生处有人家’的‘人家’了。哈哈!”于是,我们买一些路边地头采摘的水果,蔬菜,把车头的篮子装得满满的,再顺渭河骑行回家。第二天下午,我们又到河滨湿地公园。和上次不同的是,我们准备从相反方向沿渭河前行,还是我跑步,妹妹骑行。没想到,改变了一下方向,我们却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。渭河一直东流,穿过宝鸡市区,河滩越来越宽阔,河流越来越缓慢,河水变得越来越清澈、越平静。大片大片的芦苇,在河滩上遮挡出一个个清清浅浅的水塘。“果然是名副其实的湿地公园哦!”我们又惊奇又感叹。让我们更惊奇的是掩映在芦苇、绿树丛里的空地,被开发出来建成了健身场地。有场地在举行篮球赛,有大妈们在跳广场舞,有小孩在荡秋千,有妙龄少女边踩漫步机边聊天……“宝鸡慵慵懒懒的,确是个慢节奏的城市!”“宜居城市啊!山水俱佳,适合养老。”说完这句话,在暮色苍茫里,我们看见了架在渭河上的第三座桥!桥身用钢管架起一个半月形的圆弧,然后缓缓下滑,最终和桥面连在一起。远望这座桥,像蜿蜒的长龙,又像多姿的彩虹,所有支架都缠绕着霓虹灯,通体透明,在暗夜里一闪一闪,勾勒出鲜红色的轮廓。更让人惊叹的,是那半月形的桥架上不断洒下一串串金色、红色、银色的细线,似丝雨,若飞花,似断非断,似雾如烟。猝不及防,这座桥仿佛横空出世,架在暗夜里的渭河上。“自在飞花轻似梦,无边丝雨细如愁,我也来一句秦观的感叹!”“我同学说,这座桥叫‘网红桥’呢!每天晚上都有许多人来这里打卡。”“啊!这名字真贴切!你看,红色的、网状的桥,果然该叫‘网红桥’。”“我说的对不对?说——的——对不对?对-——不——对?”留一个问号在晚风里回荡,我们骑车回家……
作者简介:路永莉,笔名绿池朱华,长武路家人,高中语文教师,现在陕西延安某高中任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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