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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0/11/27 18:08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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梁增基是我国著名旱区小麦育种专家,陕西省长武县农技推广中心退休研究员。如今,他已年近九旬,依然执着坚守在小麦育种和栽培技术研究前沿。他不仅解决了“高强抗锈、抗旱高产、多抗优质、高产优质、用调节播期避开病*病并提高抗冻性”等五大难题,还培育了国审“秦麦四号”“长武”“长旱58”“长航一号”等小麦良种,并在陕甘旱区和河南、山东部分旱区推广累计过亿亩,小麦增产5亿公斤,增加经济效益40亿元以上。年9月,梁增基获第七届全国道德模范荣誉称号。

“犟”老头的育种人生

最好的种子

陕西省的渭北旱原,常年干旱少雨,上世纪70年代以前,这里的老百姓种植的小麦,亩产不过五十公斤,一家人十几亩地全部种小麦还不够吃。但现在,小麦品种改良了,亩产提高到公斤,而带来这种变化的人,就是梁增基。

在城郊的农技推广实验基地,有一片试验田,种着老梁培育的小麦品种“长航一号”,这个品种的特点是抗冻、抗旱、抵御条锈病能力强。

梁增基:“它是航天种子,通过太空辐射以后,它会产生变异。回来我们还要种下去,要挑选。种子培育就是要优中选优,一个好品种六七年能稳定下来,最起码1年才能见成效。”

梁老大半辈子的时间就是在育种子,选种子、选最好的种子,这一选就是59年。

年,7岁的广东茂名青年梁增基从西北农业大学毕业,被分配到了陕西省长武县农技站。那时候的渭北旱原,耕地全部种粮还不够吃。即便风调雨顺,小麦亩产也不过50公斤。

梁增基:“从地里走过去,整个叶片都是染成*色的,那是病菌。所以它麦粒就灌不上浆,就是一点皮。那个面又黑又苦又然,搁到现在去狗都不吃。”

“春季少雨,夏季多伏旱、冰雹、风灾,对农业生产危害较大。”长武县志中如是描述。年,霜冻;次年,冰雨;来年,小麦锈病,粒麦籽才1克重。这些,初来乍到的老梁全赶上了。

梁增基:“当时我就从各个地方引种,引种来了一看是关中品种,不抗冻的,所以当时就引的北京品种,北京品种抗冻性好,正要推广,64年一场锈病,来了以后北京这个品种减产还最严重。”

为了让自己填饱肚子,睡个好觉,也为了旱原上的老乡们有口白面馍吃,学农的老梁想到,要让小麦增产,恐怕还得从品种上做文章。

梁增基:“要找一个既抗锈又抗冻的,当时还没有的。这个在全国范围都没有。因为引种也没办法解决问题,就考虑要育种。”

要培育新品种,当时的条件是要啥没啥,可老梁*着一口气,没啥创造啥。没有育种材料,他写信向省市的科研单位要,没有试验田就问农场借,没劳力,就自己干。

整地划区,拉行开沟,一区区耕作,一粒粒下种;锄草、施肥、防虫,块块立标记,株株建档案。大面积的试验田,几十个品种,成千上万的麦穗,每一穗他都要查看、挑选、记录。老梁说,他不是*气非得干出名堂,而是实实在在乐在其中。

梁增基:“因为你种下去之后苗是很多的,要人工一个一个过,苗要一个一个看,籽粒要一个一个看。这个是自己愿意干的,谁强迫你?如果强迫就不干了,我还能干什么?搞这个事有前途有出路,再艰苦我也能坚持下来。”

数九寒天,老梁穿着防滑的鞋子下到田里,看种苗能不能抗冻;下雨天,老梁天天在地头窝着,选苗取株,他担心持续雨水会把种子沤坏;等到小麦抽穗扬花时,老梁更是一头扎进烈日下翻滚的麦浪中,有时连草帽都忘了戴。

长武县农机中心农艺师、梁增基的学生慕芳:“他八十多岁了,坐在地里,做杂交,一个小麦穗子上四十个小花,一个小花里头是三个雄蕊,一个一个要剪干净,他一坐,从下午一点多能到下午六点多,都不起来活动一下。”

长武县农机中心原副主任农艺师张俊兴:“中午在这吃个蒸馍、吃个鸡蛋,顺便喝些水,就不回去了,下午就继续了。跟梁老师干事,你没有这种吃苦精神,你没有这种毅力,这个事是从事不成的,干不好的。”

麦子的青春断续而悠长,就在一茬茬苗子青了又*、*了又青间,青年梁增基变成了老梁。

从7岁到86岁,老梁用59年的时间先后育成了“”、“70”、“秦麦四号”、“长武”、“长旱58”、“长武”、“长航一号”七个小麦品种,达到三个国审,四个省审,亩产顺利突破了公斤。从一行两行到成块成片,老梁培育出的这些品种很快推广到河南、甘肃、山东等省份,累计推广面积占到全国旱区万亩小麦的四分之一以上。

“哪怕是把砂锅打碎再研成面面,我也要知道个究竟。”这是老梁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。他经常赶到宝鸡、岐山、乾县、永寿等8个县市大田观摩查看,辗转数千里,就为了掌握第一手资料。在老梁看来,最好的种子永远在下一块试验田里。

梁增基:“工作不能止于出一个品种就完了。这个工作永远不能停止,永远要进行下去,你才能解决以后的问题。”

“犟”老头的育种人生

麦田守望者

老梁刚分配到长武县农技站那会,迎接他的只有几间土坯瓦房、一张漆皮脱落的三斗桌、一个破旧的板凳和一个没有席片的土炕。

梁增基:“窗门也是烂的,风一吹咣当咣当响,门也是透风的,顶棚都是烂顶棚,一到冬天冷得很。那个时候就是挨也挨过来了。”

天冷多穿点,起早点把炉子搭起来,勉强还能过得去,可对从南方来的老梁来说,干燥的气候却是他最不能忍受的,一瓶凡士林要经常装在身上,时不时地往手上和嘴唇上抹抹。吃饭更是没法讲究,谁不知道白面馒头香啊,可面*肌瘦的孩子还是只能啃着石头一般坚硬的高粱面、窝窝头。

老梁到长武吃的第一顿饭是老乡招呼的,一碗仅浇了些酸辣水的高粱搅团。酸涩难咽,完全吃不习惯。可老梁心里明得跟镜儿一样:这是老乡们在东借西借借不来面的情况下,所能拿出的最好食物了!

条件不好,工作辛苦。当年和老梁一起来长武的10多位同窗校友陆续调回了大城市。趁年轻调走,不是没机会,可老梁一琢磨,如果调走,刚起步的旱塬小麦育种试验就要面临“夭折”,老乡们还得继续守着亩产不足百公斤的土坷垃“吃糠咽菜”。

老梁还在本地相了个媳妇儿,扎根长武,不走了。梁增基:“只要他们能吃上麦,当然是高兴的。反正我能做这样的工作,就感觉是有意义的。”

年,在长武农技站的试验田里,老梁育成的“”和“70”两个小麦品种问世。既抗条锈病、抗冻,也抗旱、丰产。当年长武县小麦亩产首次跨越公斤。搁以前,把老梁放在人堆里没人能认出来,可通过这两个叫得呱呱响的小麦品种,越来越多的人记住了“梁增基”这个名字。年,组织打算调老梁到省上的农科院工作,而他依然没有答应。

梁增基:“如果你要去,就把我原来这个技术丢了,要建这个基础也是不容易的。我搞这个工作只能是连续搞下去。”

凭着这股犟劲儿,似乎转眼之间,老梁就在长武忙活了大半辈子。

除了一口夹杂着关中方言的粤式普通话,老梁“咥面”“咥馍”的生活习惯与“老陕”已是一个样。他对西北旱原气候的观察判断比当地庄稼人还仔细,他对常年缺水的土壤墒情远比岭南家乡更熟悉。在老梁看来,守望麦田,也是守望长武。育种就好比把希望埋在地里,离不开小麦,离不开土地,也离不开农民。

由于是对国家有突出贡献的专家,可以享受延迟退休*策,老梁又在育种一线一直干到了7岁才退下来。可退休退休,搁他这儿又成了退而不休。不但一分钱工资不拿,还天天往实验基地跑。新品种“长航一号”就是在那段时期内培育成功的。

梁增基:“退休以后本来可以不干的,但是有些工作我看必须要干。因为这个偏僻地方,农村,没人来。人家看不上农村,又是县级单位,谁来呀。都不愿意来,那时候就没人来接我的工作,所以我还要自己干。干到能找到人能来接我的工作,以后慢慢培养好,我才能退了,才能离开。”

“80后”硕士毕业生慕芳是长武县农技中心的“新丁”,来自于老梁母校的她在校时就听说过梁老师的故事。如今慕芳也安家长武,跟着老梁踏踏实实学育种。而老梁为了上网查资料,70多岁学起了电脑,还要时不时请教徒弟如何“敲拼音”。

梁增基的学生慕芳:“每次在地里特别苦的时候我觉得不想干了,但是一想梁老师都八十多岁了,还跟我坐在地里一起做农活,他这么大年龄都能坚持,我为什么不能坚持。我每次就是这么想,鼓励自己,才跟着他干下去的。”

在同行专家的眼里,老梁这个渭北旱原的守望者,总在创造着奇迹——他解决了旱地小麦锈、冻、倒、旱、筋五大难题,把小麦锈病成功地挡在了西北。而在当地乡亲们的眼中,老梁似乎有魔法,在地里倒腾倒腾,就改变了祖祖辈辈的种植习惯。

长武县丁家镇十里铺村村民张万福:“原先是全部种上麦子还不够吃,现在是一部分已经栽了果树作为经济收入,现在种下的麦子少,粮还老吃不完,一年还要卖麦种子呢。”

“犟”老头的育种人生

农民的儿子

来长武工作后,老梁搬过八次家,现在的住处是他和老伴住过的最好的房子。

50平米的小家,一台旧彩电,老式沙发上铺着一条粗布单子,衣柜、书柜都是上世纪80年代留下来的板柜、木头箱子,三两个小木凳摆在客厅,极其简单。问起怎么没想着给家里添置一些像样的家具时,老梁的回答很直接。

“你搞的太好,又有什么用,也只不过是叫人好看一点,我要叫人好看干什么,无所谓的,能过得去就行了。”

老梁的右手上留着挺深的一道伤疤,那是他十岁那年,在砍柴时摔倒后被镰刀割破的。老梁说,自己出生在广东茂名一个贫困的农民家庭,七八岁就开始放牛,上山割草砍柴。饿了在山上采些野果子充饥,却总是越吃越饿。年小学毕业后,因家里条件不好,他只得辍学回家种地。

也许从小习惯了艰苦的生活环境,老梁觉得,房子只要暖暖和和不冷就行了,过高的条件真不用太讲究。

梁增基的老伴周彩莲:“那就是那个犟人,犟人出名着,跟谁都犟。为公家这事才犟。生活很简单,随便做上啥就吃啥。生活条件不讲究,这人就生活很简单。”

其实,老梁不是没钱,相反,他“不差钱”。老梁每月的退休金加国务院特殊津贴,足足有五六千元,这在小县城也算得上“金领”。由他培育的小麦品种,推广后增加的经济效益在40亿元以上,如果单靠卖种子挣钱,家里的日子能过得很殷实。

但老梁压根没做第二选择,退休后的他把这些钱,几乎全部当做自己的科研经费,投到地里、投到种子上再搞研究。为这事,老伴没少埋怨他。

周彩莲:“退(休)了,我就说咱不弄了,他不行,他还要弄。那时候没有经费,连我的工资都花到里头,拨下钱了给你退,拨不下就算了,就这么弄的。老是拿两人工资在这(周)转呢。”

年,老梁因育种工作成绩突出得到了5万元奖金,他转手就全部捐给县教育局用于资助贫困学生。这些年来,老梁以个人名义累积捐出的奖金超过16万元。

长武县教育局综合股股长张永长:“当时教育局资助中心经过摸底排查,提供了十名贫困大学生,把这五万元,每人资助五千元,帮助这十名大学生完成了大学学业。”

梁增基:“我过去也是靠助学金上学的,如果没有助学金我也上不了学,也到不了陕西。有些娃娃考上学了上不了学,我也是很同情的。当然也是希望他们学成以后能够给国家作点贡献嘛。”

在家里的客厅墙上,挂着老梁当年的毕业照。照片中的他面带微笑,意气风发。身处他乡59年,当年风华正茂的青年已成了86岁的耄耋老人,可50多年里,老梁仅回过广东茂名老家三次。就连老母亲病故,他也因为外出考察,没能见上母亲最后一面。60岁以后,老梁常常念叨着回老家看看,但还是因为工作一拖再拖,回家的愿望至今仍未成行。

梁增基把一辈子的心血和感情都倾注在了渭北旱原,倾注在了他所钟爱的小麦育种事业上,虽然年事已高,他依然胸怀抱负,带领弟子们在麦田里躬行。

“79岁以前都是骑着自行车去,现在这个骨质增生,就骑不成车了。”

一双布鞋、一个黑皮包,步履匆匆,日复一日。老梁的背影,清瘦、挺拔,一如他59年前的模样。

来源:“听陕西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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